關上書房的門，鄭懷天在確定只有鄭裔一個人的時候頓時松了一口氣。

“坐。”鄭懷天雙手置放在扶手兩側一下下有規律的輕敲扶手，看似悠閑，篤定，實則正在深思熟慮著。

對面的鄭裔自然也是一副靜觀其變的淡定摸樣。

“你覺得尹致怎麽樣？”鄭懷天這樣開門見山的挑明，鄭裔是有些意外的。

“對於一個陌生人或是合作夥伴，結論是，不了解，無關心。”他正坐在鄭懷天的前方，面不改色的沈著應答。對於鄭懷天來找他的原因，他早了然於胸，準備應對的方式也基本就是不反抗，不合作。

“那麽做妹夫的結論呢？”鄭懷天顯然是決定鍥而不舍的和他耗上了，鄭裔一定洞悉了他的想法，所以他也不用閃爍其詞的試探，幹脆把話攤開了講，畢竟鄭裔的態度決定了這整件事的成功率。

“無好感。”簡單明了，態度明確。

鄭懷天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默不作聲，他可得好好的對付鄭裔！半點大意不得。

沈默了半響。

“尹家的家族實力與我們旗鼓相當，尹致……你也見過了，相貌堂堂，謙卑有禮的，又難得對我們素素有情意。我相信尹致絕對是不二人選！”鄭懷天百分之百滿意的樣子，鄭裔不以為然的一撇笑。

“他？配的上素素嗎？”

“那你說說，誰配得上？天上的神仙？好！只要你辦的妥這事！我舉雙手讚成！”鄭懷天有些急進的沈不住氣了。

鄭裔那些招數他可是見識過的，面對這個談判高手，即使是他這個老江湖也有被他反將一軍的可能。所以他必須得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

他輾轉的又反覆思考再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那小公主的脾氣，已經是無法無天了，所以……還是尹家得多擔待啊！”鄭懷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恩威並施。

鄭裔挑了挑眉，靜坐。外在是以不變應萬變、內在是等待反擊……

“哎.....”看到鄭裔這幅抵死頑抗的樣子，只好搖頭嘆息，鄭懷天站起身來，在窗邊來回踱步。

天色已近昏暗、從他書房望出去是一片寬闊的人造湖，四處閃爍的燈光，五彩斑斕、映照的湖面波光粼粼。這還是當年鄭素素在電視上看到某個動人的畫面，吵著要去那個湖邊，權宜之下，只好拆了一幢樓，造了這片人造湖。

雖然鄭素素的心血來潮。只模仿電視劇裏的人物在這湖邊走了一遭，但這片湖卻一直保留到現在，為了她日後可能再次想起。

“鄭裔啊......”鄭懷天的聲音帶著沈悶，有些許憂傷。鄭裔微轉身側，聽得更仔細些。

“這麽多年了……你媽媽走了……這麽多年。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和素素，能過得好！”說著這話的鄭懷天卸下了所有身份，只是一個平常的父親在向兒子訴說著心事。

“而我這輩子目前最自豪的，就是有你這個兒子……即使是我不在了……也可以放心把整個家交給你了...”

“可是……素素這孩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是真正的對她好啊！已經把最好的都給了，再也給不了更多了……素素已經長大了，不可能永遠在我們的庇護之下的，總有一天，她要成家，要嫁人的！”鄭懷天最後兩句說的特別用力。

鄭裔只覺得後背猛的一僵！心像一下子被什麽揪住了似的。

“這些年來，我們實在是太溺愛她了，舍不得讓她有半點不順心，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了。只能讓別人給她一個新的生活了……”鄭懷天此刻心裏無不是五味雜陳，滋味難辨。他轉過身，看到鄭裔面色死沈的目視著前方。

他了解，鄭裔對鄭素素的寵愛，是一種更甚的縱容和束縛。其實今天來找他談話的原因，也並不是馬上就要把素素給嫁了，只是需要鄭裔更早些明白而已。

他走到鄭裔身側，拍了拍他的肩，“素素，她一出生就沒有媽媽。所以我總是想給她很多愛，以彌補她缺失的母愛，她身邊的所有人也都事事順著她，給她溫暖，給她愛，但是……我們都選擇性的忽略了去教會她怎麽關愛別人，我想，這是我作為父親，你作為兄長，都已經無法再改變她的。

“爸現在只是希望，有一天，當有人來教她愛的時候。鄭裔啊……到時候，你要放手！”

鄭裔只覺得這句話像一個炸彈似的“轟”的一聲在他腦中炸開，一片混亂的“嗡嗡”作響。他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踉蹌的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爸.……我先出去了……”他好不容易從牙縫裏擠出那麽幾個字，慌亂的沖出了書房，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失控，只是鄭懷天揭開的問題，那麽殘忍卻又那麽現實。

他的素素總有一天會愛上一個男人，從此為他喜怒哀樂，到時他就會變成一個旁觀者，再也不能保護她，不能縱容她，他……這個哥哥！陪不了她一輩子！

而現在無論調用他精明，睿智的腦袋的任何一處都無法替他整理出一個適當的情緒或給他自己一個解釋他的失控。

他問自己，如果素素有一天愛上一個男人，從此便要離他而去，他，能不能、會不會、要不要，舍不舍得……放手？

頭疼的快要裂開似的，他瘋狂的毀了觸手可及的一切。眼裏猩紅的噙著血絲，緊握著已經鮮血淋漓的雙手。他不敢再往深處去想……

摔上車門，油門一腳踩到底，車身幾乎騰空般飛了出去。

副駕駛座上的Lizy緊閉著一口氣，牢牢抓住扶手。幸好她動作快他一步踏入副駕駛。

鄭裔目空一切的一路直線加速，“吱----！”車子狠狠的拉出了幾米遠，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停止。

車停在了山頂。lizy緊握的手有些僵硬，一顆心終於落地了。現在這個位置，再晚個幾秒的話，他們便會連人帶車的一起滾下山去。

車廂裏只有鄭裔重重的喘氣聲，Lizy靜靜的陪他坐了一會兒，不敢問不敢說。

**

“嗒，嗒，嗒”外面已經下起了雨，一滴一滴的打在車窗上。她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只是看他今天這反常的樣子，怕是要陪他坐到天亮了，對她而言，卻是真好……

“哐。哐！”兩聲，外面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撞擊著車身。

“哥。”車外傳來了鄭素素的叫聲。

鄭裔驚的擡起頭，鄭素素沒有打傘，穿著睡衣，就這樣站在雨裏。

“嘩啦啦.....”正當鄭裔要打開車門時，車前的擋風玻璃已經被砸碎，一整片，一整片的掉了下來。

鄭素素有些發楞的盯著車內看，他們坐在一起畫面深深的刺痛了她，像塊大石頭似的堵在她的心口，悶的快要窒息。

鄭裔慌亂無措的跑到她面前，捉住她的雙手，仔細的檢查著。

站在鄭素素身後的保鏢個個都戰戰兢兢的低著頭，地上還歪著一把傘，雨勢已經逐漸變小了，但她的發梢還是滴著一顆顆的水珠。

她緊咬著嘴唇，在黑夜下還是能看得清她此刻難過的表情。鄭裔拾起地上的傘，撐在她的上方。她慢慢的擡起頭，一行清淚，掛在她素凈的臉上，鄭裔的心跟著一顫，揪住，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夢到媽媽了……”眼眶裏再也盛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

鄭裔甩開傘把她緊緊摟在懷中，這刻的心疼，遠比千刀萬剮更折磨，他愧疚的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緊抱著她，恨不得從這一刻開始世上就只剩下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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